济南公安抓走逼债9年后：民警退或调离，领导升迁，商人归零
2020-12-19 09:59:25 点击：
“ 别闹了，没戏，人都走了。51岁的刁继龙，被关押7年、无罪归来又奔波两年后，有人劝他。他发现，参与刑讯、逼债的民警齐贵舟、柳明等人，已 ”
“别闹了，没戏，人都走了。”51岁的刁继龙，被关押7年、无罪归来又奔波两年后，有人劝他。他发现，参与刑讯、逼债的民警齐贵舟、柳明等人，已经内退或调离，领导贾延昭则已连续升迁。只有他，依然“一片空白”。
10年前，济南市公安局下属企业向两名商人放高利贷，其中一人又将其中319万元借予刁继龙。随后，刁继龙被公安抓走逼债，在还清自己所借资金及利息后，又被要求替别人还债。这一过程中，办案民警殴打刁继龙致受伤送医，且被看守所记录在册。
此后7年，刁继龙两次被判无期徒刑，最终在2018年9月无罪归来。但此后两年，除了部分账本外，他始终无法要回属于自己的资产，更未见任何部门调查、查处参与者。
作为国内罕见的公安放贷、刑讯逼债事件，此事曾被媒体多次报道，但警方始终未做正面回应。现在，随着当事警察、领导离场，似乎已再无真相。2020年11月27日，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联系到济南市公安局副局长贾延昭，他未对该事件正面回应。被指刑讯的柳明则告诉记者，他办案是单位行为，否认曾打过刁继龙。
7000万资产遭侵吞？
奔驰S350、奔驰G500、奥迪A8等8辆车，被警方扣押后，却经常行驶在济南街头，这些车辆价值约700万元，是刁继龙的资产，但现在，警方并未归还。同样未被归还的还有现金900万元、古玩、字画、房产、金银，刁继龙统计这些认为至少有7000多万元。
这些，多数被列在济南市公安局历下区分局的扣押清单里，也有的并未列入。刁继龙奔波两年多，最终只要到了一些被扣押的账本，连身份证都是自己补办的。
“警察都不知道谁管这事，没人愿意管，东西也不知道在哪里。”刁继龙说，这和9年前截然相反，那时候，“天上掉下来个警察，就把我抓了。”
“天上掉下来”的警察叫齐贵舟，是历下区分局民警，也是济南市新大洲贸易中心（以下简称“济南新大洲”）解放路分中心负责人。工商资料显示，济南新大洲是济南市公安局于上世纪90年代注册设立，其负责人均为公安局派任。
2009年末，该中心申请设立解放路分中心，并任命齐贵舟为负责人，办公地则写明为历下分局院内。卷宗显示，齐贵舟以分中心负责人名义，与自己的亲家张华签订协议，通过后者对外放贷。
相关协议等资料显示，由齐贵舟牵线，张华先后向张卫、董进分别借出1100万元和840万元。董进又将其中的319万元借予刁继龙。从放款时扣除的“砍头息”看，这些借款月息高达5%或6%。
实际打款路径，则是齐贵舟将扣除首月利息42万元后的658万元打到山东楷康房地产开发公司（以下简称“山东楷康”）账上，之后再从山东楷康账上转出，留下319万元。山东楷康的负责人则是刁继龙。
“2010年年底，我联系董进要还钱，结果董进说不急，没让我还。不久，齐贵舟忽然出现在我公司，说他是警察，让我给他还钱，我说我都不认识你，他说董进的钱，是他们公安局的钱，吓我一跳。”
刁继龙回忆，齐贵舟第二次来时，身着警服，并亮出警官证。自己随后告诉对方，即使如此，但他已经归还董进大部分借款，且没有董进在场，不能直接跨过董进还钱。
刁继龙随后托人找到历下区分局时任局长贾延昭，向后者表述上述奇怪遭遇后，贾延昭表示只要归还剩余借款，就没事了。“实际是问清楚一件事，这个钱可能就是他们公安局的，后来我也听说，这可能是他们公安局的小金库或者是罚没款之类的。”
但在贾延昭表态“没事”后，刁继龙于2011年7月6日随即被警方控制。山东楷康职工证实，在前往查扣该公司财物时，齐贵舟出现在现场。
卷宗显示，在刁继龙被控制之后，公安放贷的直接对象，张卫和董进也相继被警方控制。
蹊跷的是，刁继龙最初是以涉嫌合同诈骗刑拘，但此后未获检察院批捕。当年8月12日，刁继龙则被变更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继续羁押，9月6日，检察院批准逮捕。对于这些变化，刁继龙的家属曾以大量源于警方的办案时间记录，指出警方存在明显作假。
多名警员暴力逼债
刁继龙回忆，在他被抓的最初几天里，齐贵舟曾当面出现，并呵斥着要求他替董进还钱。
楷康公司副总经理常虹在一份书面证言中回忆，刁继龙在被拘留次日，给她打电话说，如果把董进欠张华的钱还上，他就能出来了，让她尽快筹钱。当天，常虹等员工按要求到历下分局附近一家农业银行，已在银行等候的齐贵舟提供了账号，常虹将钱存入该账号。
“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后，刁继龙被迫归还张华658万元。”济南中院（2015）济刑初字第3号判决书也记载了这一点。在被“遥控着”打款三百多万元后，被带走协助调查的家属被放回，而刁继龙则迎来了批准逮捕的消息。
刁继龙当时认为，自己即将恢复自由：“按说，你就算是绑匪，收到了赎金，你也该放人了是吧？我只借了300多万元，而且多数都还了，你抓了我，我还替别人还了300多万元，你没理由不放我。”
多年后，刁继龙觉得当时自己太过稚嫩：“后来，齐贵舟他们又让我替张卫还钱，这回我明白了，他们认为我是地产商，有钱，抓来给他们填窟窿的，而且，不可能让我无罪出去的，我出去，肯定会闹，他们要把我关起来，让我没机会说话。”
一个插曲是，记者曾在当地听到一个说法，在刁继龙被抓前，有一封举报信，指出齐贵舟伙同领导贾延昭等人放贷，被送往当地领导处，随后，这封信被认为是刁继龙所为。“我不可能为了几百万元去得罪他们，而且当时贾延昭已经说没事了，我怎么可能节外生枝。”刁继龙否认曾在被抓前举报齐贵舟、贾延昭等人。
刁继龙回忆，办案民警始终都对他有暴力行为，留有完整记录的，则是2011年8月12日，当天的看守所记录显示，刁继龙被有关人员前来提审并打伤，且送往医院诊疗。医院也证实了其曾前往就医。
“民警柳明，忽然拿着一个大的玻璃烟灰缸，砸我头，当场砸出血，我也昏过去了。等醒来，柳明跑掉了。”刁继龙指着头上的伤疤称，这次暴力发生在看守所提审时，也是迄今最有证据的一次刑讯行为。
但据公开信息，柳明已经调往济南市人社局基层就业指导处就业办工作。而出面放贷、逼债的齐贵舟则在刁继龙无罪归来后办理内退。贾延昭则在刁继龙离开看守所前调往上级单位济南市公安局，任政治部主任，并在2019年4月出任济南市公安局副局长。
